访谈 | 百年农史研究访谈:百年农史,灼灼其华(三)
得益于于右任先生的选址,中国西部的小城杨凌赫然挺立着一座农学研究学府——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这里有农史研究的另一所重要机构——古农史研究室,有辛树帜、石声汉等学界先辈的开拓和奠基,也有三十余年矢志耕耘农史情的坚守者——樊志民教授。“在这二十年间,我虽不能说殚思竭虑,但常有如履薄冰之感,唯恐在我的手上中断了这门学科,那样将获百身莫赎之罪。”樊志民教授的这句话深深镌刻在我们访谈组每一个人的心中。记得樊志民教授说完这句话时,停顿了许久许久,我想此时他或许是在感叹前辈学者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艰辛,或许是回顾自己朝乾夕惕、奋楫笃行的不易,或许是在寄望行而不辍、前路可期的农史后学们。“殚思竭虑”“如履薄冰之感”“百身莫赎之罪”寥寥数语,深刻反映出农史学人的学术情怀与使命担当。樊志民教授不仅是这样说的,也是在用一生去践行自己的诺言。
樊志民教授: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农史学科,自辛(树帜)、石(声汉)立学迄今已逾耳顺之年。20世纪80年代初,我有幸能侧身这门深具中国特色、积淀丰厚的学科并愿为之奋斗终生。1996年被任命为古农学研究室主任,2004年成立中国农业历史文化研究所,2010年组建中国农业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在西农农史学科已有的六十余年历史中,我与它相伴走过三十多年并担任负责人近二十年。这一时期,正值商品经济大潮汹涌澎湃之际,基础性学术研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东(南京农业大学农业遗产研究室)、西(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古农学研究室)、南(华南农业大学农史室)、北(中国农业大学农史室)四大农史研究机构,在发展与建设中都遇到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在这二十年间,我虽不能说殚思竭虑但常有如履薄冰之感,唯恐在我的手上中断了这门学科,那样将获百身莫赎之罪。任何一门学科只要不曾断线,就有可能发展下去,若已断欲续那将是十分困难的。中国农业大学的农史学科曾是十分有名的,先后有王毓瑚、董恺忱、杨植民、阎万英等诸位先生,但是现在囿于师资力量,无法再现昔日辉煌。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农史学科虽历经风风雨雨而仍能摊子不散、学脉不断并能取得些许成绩,或得益于“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危机意识。
学术研究,一代人要做一代人的事。辛、石是中国农史学科的创立者,是为第一代。他们搜求与整理农业历史文献,为农史学科打下坚实的基础。古农室先后收藏二百八十余种古农书,并校注、出版了《齐民要术》《四民月令》《氾胜之书》《农政全书》等十余种大型骨干农书,这是他们对农史学科的贡献,也是他们那一时代的主要标志性学术成果,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备受国内外学术界关注。西农第二代农史学人的代表者为李凤岐、马宗申、冯有权诸先生,他们承先启后,于西农第三代农史学人有发现、引进、培养之功。他们承担或参与了当时的《中国农业科学技术史稿》《中国农业百科全书·农史卷》等学术著作的编纂工作,至今仍为农史学习与研究的必备之书。第三代学人为张波、邹德秀、周云庵教授、冯风老师,还有目前尚在岗的郭风平教授与我本人。这一时期,我们开展了《中国农业通史·战国秦汉卷》的编纂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中国农业历史博物馆的建设和布展工作。我们立足西北,以研究西北与周秦汉唐的农牧历史为特色,计有《西北农牧史》《秦农业历史研究》等重要学术成果。西农农史事业的第四代学人,是以朱宏斌教授领衔的新生代农史精英。他们这一代应该做些什么呢?我想目前可以确认的恐怕就是我们获得教育部重大招标立项的《中华农业文明通史》的编撰工程,这既是对以往研究的总结与深化,也是农史学科发展的必然。每一代学人除了个人感兴趣的学术领域以外,凡有可能都应致力于他(她)那个时代的整体性或标志性学术研究。整体性、标志性学术成果,往往是某一学科、某一时代的学术精英们所共襄之盛举。它是学人们可遇而不可求的时代际遇之一,若无缘于此将会终生为憾。
教育部与学校十分重视《中华农业文明通史》的编撰工程,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段里,它很可能是用来考量我们科研绩效的重要指标之一。作为《中华农业文明通史》的主编与首席专家单位,除了繁重的编撰任务以外,我们还要做大量的组织、协调、管理工作。朱宏斌、杨乙丹同志负责所务以后,我可以腾挪出更多的时间进行一些学术性的思考。
此前的农史重大科研项目,大多是由农业部或中国农史学会牵头、主持,动员各农史单位共同参与。其利在于实行举国体制,建立了强有力的领导、支撑体系;其弊在于难以约束规范,某些项目与课题因个别单位或个人因素而有十数年不能结题者。《中华农业文明通史》编撰,采用重大课题招标形式,经由严格评审,确定由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农史所作为主编单位、樊志民教授作为项目首席专家。这既是农史科研项目管理体制的重大变革,也是对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既有农史学术积累与研究能力的认可。《中华农业文明通史》的各卷主编,除了敬邀一些校外专家外,许多卷帙应由我们自己承担。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应把它看作辛、石学术传人在新时代应承担的重大历史使命之一,并借此进一步提升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的农史研究水平与学术影响力。
在风雨苍黄的历史长河中坚守学术本真,在纷乱浮躁的社会风潮中剥落浮华保持初心,是一代代农史学人的共同追求。
盛邦跃教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我觉得也适用于中国农业遗产研究室和农史学科。一所学术机构、学术研究者的初心和使命,需要一代代学人的守候和担当。南农对于农史的研究开始于1920年,至今已有100年(中国科学技术史70年),万国鼎先生是南农农史的开创者和奠基人。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科学院在郭沫若院长的领导下重视科学技术史的研究,20世纪50年代中国科学院牵头成立科技史研究委员会,将科技史分为理、工、农、医四大类,其中理科由中国科学院研究,工程专业由清华大学研究,医学专业由北京医学院负责,农业科技则是由南京农业大学负责。农业科技由南京农业大学担任研究单位,可见南京农业大学当时做的科研工作得到了中国科学院的认可。中国农业遗产研究室设立在南农是对南农早期在农史学界做的工作给予的肯定,奠定了后续的研究基础。南农有这样一个学科、一所研究机构,是历史提供的宝贵遗产。那么我们南农就有责任、有使命把这个学科建设得更好,起到“领头羊”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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